如果生活贫苦，事事艰难，你是否还坚持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我想大部分人在看到这个问题时会沉吟许久，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许迟疑的时间会更长。这都是人之常情，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方家剪纸的第四代传人方军化先生一定是个例外。

       一头乌黑飘逸的短发，穿着干净利落的短袖，走路带风，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讲话时眉飞色舞，充满活力······你很难想象，这些词有一天竟然可以用来形容一个七零后的中年人，但这就是方先生给我的第一印象。走进方先生的工作室，剪纸、绘画、书法······多种多样的艺术作品昭示着主人的才华横溢。角落的沙发上铺着一床薄薄的凉被，古朴的红木书架上叠着几本孩子的参考书，为这个工作室平添了几分生活的气息。于工作室中信步徐行，竟觉得艺术不再是神秘而高不可攀的事物，而是生活中用诗情浇灌出的精致花朵。

队员们和方先生的合影。通讯员 何华东 摄

       如果不知道他真实的经济状况，我也许会只把他当成一个有才的艺术家，但是方先生显然不止于此。“我家孩子上学老师都给申请助学金，我说我们不用，领导还特地找我说这助学金就该给我们家，没人比我们更合适。”“最穷最难的时候，真的是吃了上顿愁下顿。”“之前去县城，我朋友叫我买房子，我说我买不了，我也没告诉他为啥，哈哈哈”说这些话的时候，方先生大大方方地坐在桌前，手里剪纸的动作不停，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潇洒和淡然之色，哪里看得出半点困窘？不多久，火红的纸面上便生动地跃出两个活灵活现的大红苹果，方先生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它们，眼角眉梢都是宠溺之色，“现在的苹果可贵哩，得要五块钱一个，我用剪纸给它剪出来，也是一样的苹果。”这是怎样的人生境界！古时候画饼充饥的故事真实存在么？我不知，我只知今日方先生剪苹果充饥，方是苦中作乐的大洒脱。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会和经济困难联系在一起，但方先生的“任性”使得他变得如此特别。“从我奶奶开始就传下来一条规矩：任何一个地区，只能有一个人，拥有一张我们方家剪纸的作品。”方先生的坚持成就了方家剪纸的稀有与珍贵，但是也导致了他生活的清贫，可是清贫又如何呢？不义而富且贵，于方先生而言，不过浮云而已。“我就算去卖汤圆，我也不会卖我的剪纸。”四十多年的岁月，从未磨平过方先生的棱角，他始终如一块干干净净的璞玉，璀璨于自己的天空中。

       不知为何，我看见方先生的时候，脑子里浮现出的是古代那些坚守道义的、在外人眼中固执而刻板的文人。纵使生活贫困，志向不被理解，可就算生活将他们压缩在果壳之中，他们也是无限空间之王。很多东西在自己真正想要坚持的事情面前其实都是非常渺小的，如果我们本身根本就不在乎物质条件的话，那么生活的艰苦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影响呢？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行走世间数十年，见到方先生时，他刚六岁的小儿子正在院落里嬉笑玩耍，而他历数着自己的藏品，眼底一片温柔之色。

队员们向方军化先生学习剪纸。通讯员 何华东 摄

       人与人相遇，能共享的不过片刻星辰，可我却觉得，能与方先生相遇，是我一生都值得铭记的经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当下，谁不想着用尽手段来扩充自己的财富，而方先生却是一个多么独特而珍贵的例外，他从未因为身边世界的改变而变更自己的处事方式，也绝不为了合群而磨平棱角，寄生人群，他始终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坚定而沉默。

       与方先生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一天，可是直至今日我仍时时怀想方先生的为人做事，我觉得方家剪纸能有方先生这样的传人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必定会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并且完完整整地交到下一代传人手中去，但是世界上能有几个方先生呢？我深思无果，长叹一口气望向天空，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方先生的面容，只觉他活得清醒而明亮，心如明镜台，澄澈无尘埃。（通讯员：安徽师范大学 杨沛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