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古至今，乡愁都是文学里常见的情感，“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天上的那轮明月，不解人间情，而地上望月者，早已泪透衣裳；“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秋风起时天气凉，漂泊异乡的游子身冷心也冷，而故乡还在万水千山后，只一封薄薄家书，写不尽、许多情。

文学里的乡愁在表达上是那么文雅，但不是所有异乡人都能把心底对故乡的爱与思念尽情表达，在这个时候，方言乡音就成了更多平凡人的思乡寄托，当熟悉的方言腔调在耳畔回荡时，故乡的影像，虽隔千山万水，犹似近在咫尺。

8月12日，团队成员臧丽莲同学为我们提供了一份六安霍邱的方言亲属称谓语调查报告，由于父母工作调动和疫情的原因，她无法回乡调研，只能采用走访身边亲属、线上查阅资料等调研形式，感受一次方言里的乡愁。

方言里的温暖细节

六安市霍邱县作为在今年刚刚摘掉“贫困县”这顶大帽子的小县城，下辖二十一个镇、九个乡和一个经济开发区，其方言在方言分区中属于阜宿方言。

臧同学的父母从小生活的地方是霍邱县小的一个小镇——砖洪镇，现在已经合并到夏店镇里了。两人都是具有一定文化水平，在青年时代期便背井离乡的一代人。

在与父母的交流过程中，臧同学发现霍邱县的亲属方言称谓语和普通话里的区别不大，不会特别强制一定要使用某种特定的称谓语以示身份尊卑。而且在查阅完资料后，臧同学还发现霍邱方言在其内部有着较强的一致性，总体上没有很特殊或者特别难以理解的称谓。不过，这里还是有一些别具一格的方言称谓习惯。

首先人们在称呼家庭成员内部的直系亲属时，习惯于在称谓前加上“阿”（第一声）。比如爸爸妈妈可以被称为“阿爸、阿娘”，爷爷奶奶一般被称为“阿爹、阿奶”，外公外婆则是“阿姥爷，阿姥”。这种称呼习惯虽略显土气，却能很好地表示家庭成员的亲昵关系。

其次，父系亲属的称谓比母系亲属称谓更讲究，称呼也更多样。孩子称呼父亲的哥哥及其妻子一般是“大伯（读作‘白’）、大妈”；而称呼父亲的弟弟（非最小）会用排行加上“佬”或“叔”；而对于爸爸最小的弟弟及其妻子，称呼又会有所变化，一般会称为“老大、老妈”，读作“lǎo dā”、“ lǎo mǎ”，发音时要轻快些，与普通话里的“老大”、“老妈”含义、读音均不相同。

此外，在称呼表兄弟姐妹和姨兄弟姐妹时，尽量避免加上“表、姨”这些字眼，在当地人看来，这是一种很难听的称呼。因为表兄弟姐妹和姨兄弟姐妹在血缘关系上不够亲近，如果还把这种“表、姨”等关系在称谓里加上，那就在无形间疏远了两人的距离，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还有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就是霍邱方言里对“女”一般喜欢称为“侬”，读作“nǒng”。比如称呼外甥女为“外侬”，称呼孙女为“孙侬”，臧同学在《浅析霍邱方言亲属称谓“老侬”》这篇论文里发现一些霍邱人为了凸显亲戚之间的亲密关系，会将兄弟或姊妹家的女儿称为“老侬”，还有一些母亲为了满足心理上的女儿缺失感，会对家中的独生子或两兄弟中的一个称呼为“老侬”。这显然，“侬”在霍邱县的方言亲属称谓语中有着很重要的地位。

读音里的绵绵情意

总体来说，霍邱县夏店镇地区的方言称呼与普通话还是比较接近的，不过在音调上会有些区别。

根据父母的发音，臧同学发现，当他们讲述这些称谓语时，容易把阴平调变为上声调，比如“阿爹”里的“爹”读作“diě”;把上声调变为阳平调，比如“阿奶”里的“奶”读作“nái”；把阳平调变为阴平调，比如“阿娘”里的“娘”读作“niāng”，通过查阅相关资料，臧同学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发现。

还有一个有趣的点，就是当人们在使用方言交流时，不容易区分平翘舌和前后鼻音，比如“侄子”会被读作“zí zi”。“外甥”被读作“wài sēn”。

显然，即便霍邱话里的方言亲属称谓语与普通话里的称谓区别较小，但由于发音的区别，这些称呼还是能为当地乡民带来了一种乡里乡亲的独特亲密感，也为他们带来了对故乡深深的依恋之情。

这场特殊的“回乡之旅”对臧同学来说意义重大，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合肥人，她不会说合肥土话，但当听到父母说的那些霍邱方言时，她却总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父母早已在合肥扎根安家，甚至已经学会如何努力融入这座日新月异的省会城市，然而那刻印在骨子里的六安方言腔调，却很难因为所处环境的变化而轻易改变。方言的影响对漂泊异乡的游子及其后代来说，是持久且隐蔽的，会在潜移默化中传承下去。

 臧同学觉得在方言称谓里感受到的乡愁，有时比文学里的更动人。让青春记得住乡愁、讲得好方言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每个人都需要记住自己从何而来。